言华

【喻叶喻|肖王|乔高】千机（03）

王杰希正在写信。

大抵神医都有一手天书缭乱，王杰希却是个特别的例子，蒙他开药方的无不对那一手别具风骨的小楷赞不绝口。他的信上的字自然也一模一样。

但是他现下里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需要尽快将自己需要表达的内容传递给另一个人。

时钦：

鬼灯已知。叶修、喻文州欲同往。

提笔写完这两行字之后，王杰希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京师风起，亟待雷降。如亲往务令当归带字。

见字如晤。

杰希

——当归是鸟名。王杰希卷起纸条用黑色的绳子系在了雷隼的脚爪上，手指安抚了它的羽毛。

“去找肖时钦。”

当归发出“咕唔”的叫声，在微凉的夜色里舒展了自己的宽大的翅膀，王杰希以一枚铜钥匙解开系在它颈部的锁链，就见雷隼迫不及待地冲出了窗外。

以当归的速度，明日一早怕是信就能到那人手上，而如果不出意外……他快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就见邓复生正在门外等他。

“……如何？”

“在下还未拆封传信。”邓复生将手中火漆完好的信封递给王杰希。

“以后不必过分谨慎，”王杰希笑了笑以手指断了火漆，表情却是微微变了变，然而他还是抽出了里面的纸张，读到了上面的名字。

“轮回的枪剑已经从松江出发……霸图韩文清和张新杰倒是意料之中，百花的张佳乐和孙哲平……呵，当年炸瘫了六扇门一角他们也敢来京师，看来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

邓复生并没有说话，王杰希显然并非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复生，”神医突然叫了得力下属的名字。

“堂主？”

“……你说，这世上又有谁能把破裂的火漆修复的完好无损呢。”

邓复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一条漆黑的线正顺着王杰希的手指向上蔓延，速度虽然缓慢，但是目标明确。

“堂主！”

“不用担心……会对我下毒的人，目的总不是为了毒死我。”王杰希随手点了自己手臂上的两个穴道，神情有些倦然，“这是警告……可是又有谁会这么自负，选择对微草堂做出警告？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邓复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急切地屈膝下跪：“请堂主尽快解毒吧。”

 

黄少天和喻文州被微草安排在隔壁的房间，不过此时黄少天还留在喻文州的屋内。

“去街上逛了一圈，除了糖人还看到了什么？”

黄少天哪里看到了糖人，他根本双手空空地回来的。跳窗出去也不是因为被叶修气的，而是根本就是要出去闻闻风向。

先前蓝雨阁到底是当街落了微草的面子，就算暗里结盟，也总要确认一下别人是不是都这么想。

“阁主，”黄少天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神情郑重地询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对叶修，怎么看？”

叶修？喻文州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黄少天，端起桌上的清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街上……多了许多人。”黄少天低声说道，“都是江湖人，确实能看的不多，但是传言虚空的两位鬼王已经到了京师。京师可不是什么适合江湖人来的地方，我去六扇门的门口转了转，再去大理寺的门口转了转，朝廷现在紧张得不得了。”

京师毕竟是天子脚下，朝廷与江湖毕竟遵循着不同的规则，因而也只有以医术闻名的微草堂还能光明正大占据京师。

“是什么事还没有打听出来？”

“打听不出来，就连茶楼的店小二青楼的姑娘们也半点消息全无，来的这些人显然彼此都知道些什么，却又决计不肯对任何人说，恐怕也只有像叶修那样偷听一回壁角才能知道了。我就在想，叶修会不会知道这件事？不然他怎么突地就到了京城来？”

“我信他。”喻文州干脆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少天，明日你便启程回广州。”

“哎？”黄少天愣住。

“千机崖下月初八重开，此事无论我蓝雨阁有无兴趣都不得不参一脚，我需要你回去做一下准备。”喻文州冷静地阐述，“现在六月十三，你快马加鞭赶回广州再过来也时间有些紧了，但还要托你想法子请魏老出山，就说请他以我的名义带领蓝雨阁参与此事。魏老确实不理世事，但有你在有千机崖在，他怎么说大约都会卖这个面子。”

难得喻文州说这么多话黄少天一言不发，实在是因为黄少天太过惊讶。

“千机崖？叶修师承的那个千机崖？这都十年了吧突然说要开？上次一开除了出来个叶修之外什么都没见，这次是千机崖又要出来传人了？等等千机崖一开，外围谁都不懂的大阵一撤，这是我们也都能进得去……这会不会和京师这么多人有关系？等等不对，千机崖在金陵，要怎么说也是金陵城人多啊？”

“我想，许是和千机崖有关系的。”喻文州若有所思，“你明日动身可以么？”

“问题是没有……”黄少天有些迟疑，“阁主你呢？”

“我不和你们一起走。”喻文州微微一笑，“千机崖千机崖，可不是这么好进去的，我打算乔装了同叶修一起走。若是肖时钦应了，便还有他与王杰希。”

黄少天略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阁主是希望魏老装作你的样子？”

“正是。”喻文州微微一笑，“能行么？”

“阁主有令，我黄少天自然在所不辞。”黄少天单膝跪地，神情肃然，然后转眼间就变了个表情，“今晚等我去夜袭叶修那家伙！他要是敢让阁主受伤了……”

喻文州：“……”

 

当然，黄少天夜袭不到叶修，因为叶修言而有信，说要跑一回梁上，他自然是要去做的。

蹲在梁上叶修就又忍不住想起鬼灯李迅。

他和李迅不算有交情，不过同姓一个梁字，遇上两次之后也就渐渐熟悉起来。虽然不清楚李迅究竟是用了何种法子知晓王杰希给肖时钦的卜算，但是他给出的消息，倒是半分没有差错。

回想起李迅就用一个“千机崖重开，你要做什么”来交换了这个消息叶修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他太懂得鬼灯，这个远看去冷淡如刀锋的年轻人其实小孩儿心性十足，只要拿他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去做交换，就算价值不等也没有关系。

不过，倒是没有从李迅口中听闻和京师相关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换成和李迅不熟的人恐怕要几番揣测鬼灯的心思，但叶修思索半响，倒是觉得这人说不定只是想要看个热闹。

静静停在阴影中望着这间屋内几个将刀剑拍在一旁八仙桌上的年轻人，叶修的耳朵分毫不差地将他们的对话收入其中。

“来抢那东西的人看是越来越多了。”一个叹气。

“总归不是什么简单东西，想来连我们也能弄到的消息，怎生都能引来大鱼。”另一个感慨，“我现下里也不多想着能不能到手了，只要能一窥那些高手对决的风采，这趟京师走得便是值了。”

“千机崖的阵法图纸……这等东西，听说连松江的轮回都惊动了。”

“你是说轮回枪剑也要来？”

“是啊，就今儿在天然居，鬼王吴羽策像是说个玩笑一般就说了出来，只把边上弹琴唱小曲儿的歌女都吓晕了过去。”

“鬼王的消息，一准是没错了。这背后可是萤楼哪。”

“不过这么多人来，倒不见微草堂的堂主王杰希出面，这京师可是微草的地儿啊。”

“呸，你懂什么，王杰希那是世外神医，天生异相，轻易不出面的。”

梁上叶修险些笑出声来，王杰希的天生异相可不同于天生异象，后者那是贵人之兆，而王杰希出生的时候还好，弱冠之年已经初见端倪——他两只眼睛不同大小，为此他不知遭过多少闲话，就是以他现在的声威民望照样有人拿这个说事就是实证。

不过王杰希不出面倒是有趣了。这些交谈中的年轻人不知道，可叶修是清楚的。虚空的双鬼王怎么说都是与王杰希同一级的人物了，同喻文州的到来一样，双鬼王出现，王杰希说不定早就亲往拜访过了。

不过这大小眼掖得倒是实，在晚膳上半点口风不露——千机崖的阵法图纸，这可和他们所说的事情关系颇深啊——王杰希心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叶修是暂时猜不透了，不过对于现下里这件事情，他倒是不甚担心，总归有他这个名头上的千机崖传人在，他就不信肖时钦会拒绝这场联手。比起这个，倒不如再去吃顿夜宵来得实在。

他还记得京城里头一家到夜晚才会支起的摊子，那里有本地人做的实实在在的炸酱面，比不得微草药膳的精致，却肉足料香，充满了普通人家的朴实和诚恳。

【TBC】

我喜欢这只当归。我还想吃炸酱面。

叶修整天蹲在梁上不干好事【你怎么每章都要埋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