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华

【江周江】江波涛的养猫日志（08）

接下来江爸爸江妈妈都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他们转而聊起了最近S市的新闻，江波涛大多数都不太了解，不过气氛总算还是轻松下来了。

只有小周一只猫蹲在一边，用怔怔的眼神看着江波涛。

他想要走过去告诉他自己还没死还活着呢，可是他现在连走路都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先迈哪条腿？

然后呢？

不对那样走会绊倒？

……不对，最奇怪的是，他已经死了……半年？

周泽楷觉得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混乱。他确实不记得一些东西，他确实没有这半年的记忆，可是他已经……死了？

虽然对比他变成一只猫而言这种事情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诧异了，可是……

好吧，无论他死后变成猫还是什么别的情况，好像都不是现实中应该会出现的事情啊。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既然已经死了（……这种说法感觉特别奇怪），那他需要尽快把自己就是周泽楷的信息传递给江波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下江爸爸江妈妈离开的时候江波涛一定会出门送他们去停车场，那时候也许他能想办法——周泽楷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脑，默默计算着开机爬到键盘边上的成功率。

要通过打字给江波涛传递信息的困难有——准确的按下机箱上的开机按钮、输入登录密码（家里的两台电脑密码他和江波涛都互相清楚）、使用鼠标打开可以打字的文档、打字。

最大的困难在于他的猫爪好像比单个的案件要大不少……周泽楷伸出一只爪子垂头看了一眼，有点郁闷。如果他真的用爪子去敲键盘，打出来的更可能是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文字。然后他又想起来以前和江波涛一起看过的电影，大致讲的是一个男人被编译狗咬了变成了狗，在他的家人身边生活着最后变回来了的故事。其中那只狗似乎是使用女儿拼字游戏里面的字母……好吧他们家里没有那种东西。

不过也许他可以尝试叼着一支笔戳键盘。

周泽楷又望了一眼书桌，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不过这一眼他又找到了新的困难，他得在敲击键盘的时候站在键盘抽屉上面，但是那里看上去不太够自己的站位……感觉好辛苦啊。

如果不是性格原因小周一定要打个滚来表达心中的郁闷之情。

好在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江爸江妈告辞，江波涛出门，小周开机跳上键盘抽屉……好吧他还得往桌子上跳一次，因为没有鼠标不能点击word文档。

再跳回来的时候由于没有掌握好技巧小周在键盘上滚了一圈，word文档里立刻出现一串乱码，小周郁闷地看着电脑，然后更郁闷地发现自己忘了叼一只笔来。

好吧，第一次做猫，不周到之处总还是有的。

……话说回来这种语气，他还想做几次猫啊？

叼着笔跳回键盘上，周泽楷努力维持着平衡探长了脖子去戳回车键。删完一串乱码之后，他又停住了动作。

他要怎么样才能对江波涛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他最后摇了摇脑袋。

也许他应该先让江波涛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才对。如果知道已经养了一段时间的猫其实是自己的话，应该会给他更多时间来组织语言。

想到这里，周泽楷忍不住觉得有些沮丧，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和江波涛说明具体的情况。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

 

江波涛将爸妈送回楼下的停车场，江爸爸表示要最后抽一支烟，给江妈妈和儿子最后一点交流的时间就走开了。

江波涛看出了父亲的想法，他笑了笑，在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摇了摇头：“妈，我没事的。放心吧，你亲生儿子你还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担心啊……江妈妈叹了一口气：“原先我和老江只是希望你能有个伴……现在有只猫也挺好。家里没什么事，偶尔也可以带猫回来住住，你的房间我们照样留着呢。有空没空也可以出去走走，别以为妈不知道，你打游戏赚钱不少呢。爸妈也还没老到要你操心，你多玩玩也好。要真是无聊了干脆去学点什么，你这个年龄也不算太大，要在做点事业也不是做不到……”

“我知道了，妈。”江波涛笑着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你们也是，注意身体，想来这里就来，家里客房也空着呢。”

“那可说好了。要是我们来了不给住，仔细我叫老江揍你。”江妈妈勉强地笑笑，“好了回去吧，家里没人，小心猫挠坏你的沙发。”

“不会。”江波涛莞尔，“小周相当乖巧呢。”

——回到家里他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对了。

拿钥匙开门之后一冲眼看不到猫在哪儿，江波涛开始还以为小周只是又跑去卧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结果听到一声轻柔的“喵”，安静的苏格兰折耳猫正蹲在他书桌前的电脑键盘边上。

……不等等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开电脑。

江波涛有点儿混乱地走过去：“小周你还会开电脑……？”

他不会是捡了一只妖怪什么的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电脑上打开的word文档里面的内容。

干干净净三个字。

周泽楷。

宋体，小五号字号，一笔一画江波涛都熟悉得能刻在心里。

……他怔怔看着猫，又看向了屏幕，再看向小周。

然后，猫弯下柔软的脖子再度叼住笔，艰难地在键盘边上行走，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母来。

lunhui。

轮回。

江波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他的猫，他养了一周多的猫，他在家门口莫名捡到的猫，他发现和自己曾经的恋人有些相似的猫，他这只性格古怪通灵性的猫。

“……小周……队长？”

为了区分，他换了另一个偶尔会称呼周泽楷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猫安静的叫声。小周并不常常出声，不过通常它在表示同意或者回应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叫声。

“……不，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江波涛怔怔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想太多了。你只是一只猫……”

他伸手想要去抚摸猫的毛发，却被小周避了开来。

猫用安静的眼神凝视着他。

明明只是一只猫，但是却莫名有些温柔的感觉。

……假的。

江波涛的手颤抖着不敢动弹，好像这是一个深沉的梦境，一旦触摸到任何东西就会破碎的泡泡。

然后周泽楷又叼起笔在键盘上打出两个字来。

真，的。

……我的天啊。

江波涛终于伸手摸了摸小周柔软的毛。

“队长？”

“……喵。”

“……小周……周泽楷？”

“喵。”

“……小周……”

“……喵。”

我在。

所以，请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周泽楷安静地望着江波涛，以一只猫的姿态回应着恋人颤抖而不安的疑问。

……我在，我一直在。

江波涛伸手抱起了他的猫。

唔，这还是他的恋人——所以，他以前所未有的轻柔小心动作对待了他的猫。

……他的周泽楷。

"……小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到终于冷静一些下来，江波涛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声。

周泽楷闻言挣扎了一下，江波涛下意识地伸手抱紧了他，然后又反应过来：”忘了你要打字才能和我交流了……抱歉。”

只是有些害怕。

周泽楷没有说什么，他低下头重新叼起了笔，有些困难地在键盘上打出了一个字和一个符号。

死/

斜线……问号？

“你是说……你不记得自己……出车祸的事情？”江波涛迟疑着问他。

原来是车祸吗。

周泽楷点了点头。

江波涛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开椅子坐下来把小周抱到腿上。

“……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是和轮回签约的赞助商拍广告的事情，江波涛留在俱乐部里查看训练营后备队员们的训练情况。训练室不准开手机，虽然这是在训练营里面，江波涛还是关机了。他正站在一个练习气功师的少年身后，就听到训练室的大门被一声推开。

是气喘吁吁的杜明。

他少有这样惨白着脸的样子，江波涛一瞬间还以为是杜明给兴欣的唐柔告白被拒绝了。

然后他说了什么？

江波涛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清楚。

“……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队长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快过去吧副队长。”

杜明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简直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飞奔过去训练营的，现在说这么长的话简直让他要窒息了。

……车祸、小周、抢救。

每一个词语都听的懂，不过连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如果这是个笑话那么一点都不好笑。

江波涛有些模糊地想着。训练营里每个训练生都用有些害怕和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期待他说些什么。

然后他开口了。

镇定得简直不像他自己。

“你们继续训练吧。杜明，叫上其他的人，我们一起去医院。”

他没看自己的手表。所以他不记得那是几时几刻，后来他觉得这种做法简直太正确了，要不然以后每天的这个时刻他大概都会疯掉。

在医院苍白色的走廊里一群轮回的正式队员都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有认出他们的护士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孙翔一脸暴躁，吕泊远和吴启有些神经质地不停念叨不会出事，方明华给自己的妻子打了个电话说明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家吃饭，杜明对着手机上唐柔的照片祈祷说队长一定不会有事。

周泽楷的父母也已经赶到了。他们望着站在抢救室门外的怔怔然的江波涛，第一次没有冷眼相对。那个瞬间苍老了不少的男人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定会没有事情的。”

在巨大的伤害前为了同一个人他们变得那样友好，江波涛想如果周泽楷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有些高兴，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看着他们笑。

他不太记得医生走出抢救室之后沉重地对他摇头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的时候他想了什么，耳边有周泽楷母亲压抑地哭声，有不止一个人重重把拳头砸在了墙上。

如果我陪你一起去拍广告……

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然后白色的床单包裹着什么东西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周泽楷的父亲掀开看了一眼就已经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江波涛走到躺在病床上的人身边，下意识伸手揉他的头发。

……为什么不像老样子那样有些郁闷地躲避开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呢。

……为什么呢。

他的手最后还是把床单盖在了那张没有被破坏的清俊眉目上。

“做个好梦，小周。”

他轻声说。

然后就是葬礼。

周泽楷的父母不希望他们的儿子死后还要被当作媒体谈论的话题，至少葬礼不行，所以轮回方面没有立即公开这条信息，而是尊重了死者家属的意见悄悄地安排了一个葬礼。出席的人不多，除了亲属之外就是轮回的一群职业选手和工作人员，江波涛出于礼貌通知了其他职业圈里面的人，然后他看到了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不同战队的成员。

兴欣、蓝雨、微草、雷霆……还有一些退役选手诸如韩文清和田森。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叶修和苏沐橙脸上那种很明显的沉痛。

“车祸？”

“是的。”

他们简短的对话，然后苏沐橙突然就失声痛哭出来。

她比在场所有人更先崩溃了情绪，抓住叶修的手泣不成声。

“……为什么……又是……”

叶修没有抽烟，他拍了拍苏沐橙的手臂，怀着罕见的表情给年轻的女性一个拥抱。

“像什么样子呢。”他低声对苏沐橙说，然后有些歉然地朝江波涛笑了笑。

“叶修，我们说服联盟取缔神枪手的职业好不好啊？”江波涛就站在他们身边，然后就听到苏沐橙和叶修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呢。取缔了你要怎么怀念他？”叶修摇头叹气，然后转向江波涛，神情有些奇怪。

江波涛回以莫名的眼神。

叶修伸出手拍了拍江波涛的肩膀：“找时间哭一次吧，闷在心里会闷坏的。还有，小周即使不在了，轮回也在，荣耀也在，继续连带着他的份赢下去，玩下去吧。”

江波涛笑了笑。

“承言。”

他隐约觉得叶修和苏沐橙是遇上过类似的事情的，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叶修的建议他也听进去了，可是他还是完全没有哭的欲望。

都说小孩子摔倒后哭泣其实是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如果边上没有人他就会自己爬起来。

他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什么啊。

【TBC】

这是前天晚上在马六甲的旅馆里写的……那电脑屏幕长宽比不正常，没word我就着163邮箱写居然还爆字数……

给了点江副甜头我就跑去写葬礼，心脏组写多了萌多了果然也so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