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华

【喻叶喻|肖王|乔高】千机（02）

千机崖在江湖上的名头不小，也算是谁都知道它落于何处。然而这一座位于金陵郊外的陡峭山峰，却不是谁都能上得去的。千机崖的主人自山脚向上布了螺旋交替的八门遁甲，即使是阵法精通的人也未必能上的去——就是这样一座通常人都无法入内的千机崖，却依旧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因为散人叶修师承千机崖。

听到叶修的疑问，微草堂主淡淡扫他一眼：“我若说确有其事，你又待如何？”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了？谁请你出手算的？”叶修的声调不疾不徐，却带上点压力，刘小别神情一凛，已经被若有若无的冰凉感觉激得手按上了剑柄。

“莫要激动。”王杰希的声音却还冷静得很，“谁请我出手算的，我却没有道理要告诉你。”

“呵。”叶修轻笑，倒是把先前的紧张气氛散去几分，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十指相交，“王大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天底下知你是神医者多，知你善使拂尘者多，知你神机妙算者却着实少得很，我算一个，文州算一个，零零总总大略算来也不过二十几何，其中能说得动你出手的又会来请你的，有这个需要的……也就是天机匠师肖时钦了。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既然猜到了又再问我做什么？”王杰希冷淡地反问。

“也不做什么……容我再猜猜，肖时钦确实对机关术相当擅长，可八门遁甲究竟还是他力所不及之处，所以他出了条件，要你同去。我又说的对也不对？”

这简直是咄咄逼人了，刘小别按捺不住，手中的追魂剑锵然出鞘，银练一样直刺叶修。

叶修面不改色，反手抽出伞来叮得一声就与追魂剑尖抵在了一处，刘小别只觉对方绵延不绝的内力痴缠，方知散人叶修名不虚传，然而到底是微草堂中的好手，他也决计不甘心就这样败退。手腕一震，袖中两枚飞刀就已经撒了出去。

“好阴险的小子！”叶修朗朗声笑，弃了另一只手的筷子将伞换回正手，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伞面“唰”得张开，飞刀顿时就被挡了下来。

“这伞面好古怪！”一旁观战的卢瀚文惊叹，“刘小别师兄我来助你！”

“喂喂王大眼你就任由你门下的小子欺负我啊？”叶修叫道。

王杰希慢条斯理吃菜，毫不动容：“小别能与散人叶修交手，也是他的荣幸。”

叶修：“……不打了不打了我也要吃菜。”

这人说不打就不打，还当真收了伞坐下，卢瀚文一个收剑不及，险些要伤到他。

“收放自如……小卢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喻文州把玩着酒杯笑吟吟看他们这一场闹剧，做个评价。

刘小别收剑闷闷和王杰希道歉，王杰希也不恼怒，叫他坐下了，然后问叶修：“你说这么多，究竟是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下月初八你们要去，带我一个？”

这人怎生这般的厚脸皮！就连喏喏坐在桌子一角的乔一帆也不觉诧异，没想到连喻文州也微笑着出声：“散人叶修重回千机崖，我少不得也是要凑凑热闹的。”

王杰希没料到叶修是说这个，沉思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自己就是千机崖出来的，也不用我协助，为什么要同我与肖时钦走？”

“啊……这个嘛……”叶修的脸上难得有几丝尴尬闪过，若不是喻文州注意险些要略过，“因为这样比较轻松啊。”

许是看出这人胡说八道也要扯开话题，王杰希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很快掷地有声：“我与肖时钦修书一封，他若无意见我便同意了。喻阁主也是要来么？”

“莫非王堂主当我开玩笑不曾？”喻文州莞尔，“千机崖重开的消息鬼灯既然敢卖给叶修就敢卖给更多的人，届时我蓝雨总是要被人盯上的，倒不如令少天打头阵，我悄悄同你们一起进去——想必王堂主也无异议？”

王杰希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请我的是肖时钦，一切都以他的决定为准。”

 

晚膳之后王杰希便回了他的药圃，显然是要去修书去了。喻文州已经在微草堂住了几日，仆人都很熟悉他，也不拦他做什么。叶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说起来，白天那局棋。”叶修突然提了一句，“再十六步大眼就要被你逼到死局了啊。”

“你还有看？”喻文州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我与王堂主不过凑趣玩棋罢了，生死不论啊。”

“生死不论啊……”叶修对这个用词感叹了一会儿之后转了话题，“那个叫乔一帆的少年，真不能给我？难得见到这般有趣的孩子。”

“你可莫要胡说八道，那孩子虽然在微草堂不受重视，但一个人要走什么总归不是你来决定的。”喻文州笑笑，捡了庭院中的石凳坐下，“不过我倒很好奇……眼高于顶的散人叶修居然也有看中人的时候？”

“乔一帆的手是做剑客的手。”叶修靠在树上懒洋洋地抱着手臂，“不过天大的面子啊……我叶修想收个徒弟，居然还有人不要的，这可真是开了眼。”

“惊讶什么。你又不曾收过徒弟，那孩子怕是被吓到了吧？”喻文州温温和和地说，然后又突然失笑，“瞧我们这语气，也不过比人家大了十岁不出头，居然这般老气秋横。”

“白驹过隙啊。”叶修用手臂挡在眼睛前打了个呵欠，“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客栈去吧，免得少天窝在墙外一晚上给露水沾成了湿人。要是黄少天变成诗人了，天底下的书生们还不得排着队去跳江哪。”

“谁要吟那等酸腐子气的东西啊！”话音刚落墙外就传来了一声怒骂，“叶修汝爹之高堂的给我出墙来！冰雨还在我身上呢我们也不用另觅什么地儿就在这巷子里打吧！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看我不给大理寺找些事来做！”

“说不要书生的酸腐气，你却还汝爹之高堂地喊。”叶修隔着墙笑，黄少天都能想象到这人一脸惫懒的可恶模样，终于忍不住一个鹞子翻身越过了墙，冰雨出鞘，在月色下染上了那么点幽暗的蓝色，自上而下斜斜飞刺过来：“看我不往你心肺上捅个七八十剑扔郊外喂野狗去！”

“唷，许久不见，这一招银光落刃倒是使得越发纯熟了。”叶修拔出伞招架住剑，然后轻咦一声，“冰雨这是重新铸过了？”

剑身湛蓝，不知什么矿石在其中留下一抹幽暗的色泽，却是和上次见到大不相同了。

“是啊，少天为了冰雨跑了一趟岭南，终于给他找到了关榕飞要的矿石。不愧是天下第一铸剑师，二话不说就融了剑重新铸过。”喻文州随口把当时的情状描述给叶修，“少天看着剑被丢进熔炉里的时候险些吓得要以血肉白骨去祭剑了。”

叶修大笑：“老关做得好，当浮一大白。”

“浮什么大白！”黄少天收剑白他一眼，“就你这个文文弱弱的，浮一白就该躺下不起来了。小卢呢小卢呢？我去街上逛给他带了街边的糖人呢。说起来你们知道吗？酒楼里这两日都是人啊，我瞧着带刀佩剑的不少，气清机神的却没两个，也不知道都是来做什么的。”

喻文州和叶修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

“那我便去探探吧，再做一回梁上君子也挺有趣。”叶修当即拍板，“反正下月初八之前闲来无事，倒不如蹚一蹚这摊子浑水来的有趣。”

“哼哼哼谁要你去蹚浑水啊常在河边走小心湿了鞋哪——”黄少天还在叫呢，却被喻文州按在肩上。

“那这次就算托请你了。”他注视着叶修，嘴角有不可捉摸的微笑。

“我可只是为自己好奇心罢了。”叶修与喻文州深深对视一眼，“今晚就不继续叨扰你们了——墙边那两个偷听的小家伙，考虑好了结果记得来找我，我就住在京城东二街的皇风客栈4号房，与伙计说是来找叶秋的即可！”

言罢轻飘飘毫不费力地就翻过了墙，身影消失。

喻文州和黄少天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到他们这个水准，周遭的草木动静皆能捕捉，有两个人就在这附近也自然听得出来，喻文州没有叫破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两个人他都见过。

一个是王杰希的得意门生高英杰，另一个自然是今日堂上的乔一帆。

倒是未曾想乔一帆与高英杰这般友好。喻文州对着两个慌慌张张的少年略略点头，笑容温和：“乔一帆，叶修的话你也听到了，决断皆在你一人，想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想必王堂主也不会，你细细想吧。”

而被这样提点了的乔一帆，则是站在原地望着身边的好友，默然无言。

 

乔一帆和高英杰相识许多年。他们本就是京城隔壁邻里，十四岁之时高英杰出门在外，不小心撞上了京师的贵人，撞坏了人家的物什。就要被带走充作仆役还债之时高英杰遇上了王杰希，微草堂的堂主看中了少年的根骨与秉性，替他偿了债，带他回到微草堂。乔一帆担心好友，便也跟了同去。

事实证明王杰希不为人知的神算确实十分精准，被带回去的高英杰仅用一个月就背熟了微草堂名下一家医馆所有的药材名字与功效，还粗粗略学会了把脉。

相比之下，同在医馆的乔一帆只被赋予了杂役一职，若非高英杰恳言相求，他现在甚至还没有机会学习暗器。高英杰对此觉得十分后悔，毕竟是他把挚友带入如今的生活之中，然而乔一帆却显得并不难过。

“反正我爹娘都不在了，能跟英杰一起留在微草堂，我已经很高兴了。”他这样说，然后拍了拍高英杰的肩膀，“堂主很欣赏你就够啦。”

“但是……一帆……”高英杰显然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真的高兴么？

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微草其他人对一帆的轻蔑。再怎么说同时进来的孩子一个是未来的微草堂继承人，另一个却只是没有天赋的普通孩子……如果不是看在高英杰的面子上，许多人大概都会直言你还不如滚出这个地方。

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高英杰看着自己的好友，虽然有那么些不舍，却还是认真地拍了拍乔一帆的肩膀。

“去和叶修前辈学剑吧！如果那位前辈说你有天资，那你一定就是有的。”高英杰这样说，“这样一帆就不会被人小看了啊。”

“可是英杰……你一个人留在微草堂……”乔一帆犹豫着。

“没有关系，我还可以用鸽子给你寄信呀。”高英杰按捺下内心的不舍，眼睛亮晶晶的，“一帆不是一直都说要保护我吗？只有变得更加厉害才能够保护我吧。”

乔一帆迟疑了片刻，然后他终于点了点头。

“也是……我也该要有点勇气了。”

他轻声说着，然后给了高英杰一个用力的拥抱。

“英杰，那咱们就要分开好久啦，我会想你的。”他有些怪不好意思地这么说。

高英杰的耳朵也有些红了起来，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乔一帆，然后也用力点点头：“我也会想你的……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啊。来日再见，我们也可以比试一下……嗯，虽然我的拂尘用的不是很好啦……”

“嗯，一定赢你！”乔一帆被这样的鼓励振奋了起来，他认真地看着高英杰回答。

……一定要变得更加厉害，才能保护好英杰。

【TBC】

每天早上起来都是看track的两个tag喻叶和叶喻。

今早也没有新文章sad于是我滚过来更新一章。

叶修大大今天也要勤奋地做梁上君子【并不是？